第66章 一枚残币

的确，梅子龙手上的这个红檀木烟斗大有来头。

它就是中间人交给他，用来和开锁专家接头的唯一信物。通过简短的只有接头双方才能听得懂的特殊语言，梅子龙已经确认阮秋桐百分之百就是上峰从国外请回来的开锁专家。

只是有一点他没有料到，因为他以前根本不吸烟，现在手上突然拿着一个昂贵的红檀木烟斗，反而令马向光看出了破绽。不过，马向光只是坐在一旁喝着饮品，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接下来，梅子龙和阮秋桐需要进一步沟通的就是如何确定开启保险柜的准确时间。因为事关重大，双方都很谨慎，为了避免引起马向光和其他人的注意，他们只好就此打住，再做安排。

三个人坐了一会儿，下半场的舞曲刚刚响起，梅子龙便借口有事，比马向光和阮秋桐先行一步，提前走了。

阮秋桐上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后有些倦怠，说两腿酸软，也不想再跳舞了。不等夜总会散场，马向光便带着她匆匆离开，开车送她回阮公馆。

在路上，马向光回想着阮秋桐和梅子龙之间围绕红檀木烟斗的谈话，忽然问她一句：“你在国外是不是有什么兼职，自己赚钱啊？”

阮秋桐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马向光不想引起她的戒心，只得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阮秋桐，通过这两天和你接触，我发现你有一个特点，喜欢购物，喜欢疯狂消费，喜欢出入高档场所，这应该是你在国外长期养成的习惯。如果单靠家里寄钱，仅够维持生活和一些日常开销，很难支撑这么大的消费账单。”

“嘿，马向光，看来你这个侦缉队长也不是吃干饭的呀，分析得有条有理。”

阮秋桐笑嘻嘻地看着他，坦率地承认了自己在国外有兼职赚钱的经历。

“跟你说实话吧，单靠家里那点钱，在国外确实过得憋屈。如果不搞点儿兼职，赚点外快，我一个女孩子能一个人在美国呆上七、八年？”

马向光开玩笑：“你都兼些什么职？在餐馆里洗碗，跑堂，送外卖？看你这大小姐的样子，也不像啊……”

阮秋桐伸出双手，在马向光眼前晃一下，故意卖关子：“你看我这双学机械工程的手，能干些什么？”

马向光第一时间本想以玩笑的口吻，问她说是不是开保险柜。但是，话到嘴边，觉得太直白了，过于敏感。只得强咽了回去，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你这手细皮嫩肉的，能干什么，总不会是抢银行吧？”

“抢银行？”阮秋桐听起来觉得挺有趣，盯着自己的手，却又一脸懊丧：“要是早有人提醒我，我真就去抢银行了，多浪费我这双手啊……”

“得了，打蛇你还随棍上了。就你这手，除了能开保险柜，干点轻松活儿，就算白白给你一麻袋美金，你也搬不动！”

马向光还是没忍住，附带着说到了保险柜。

不过，阮秋桐却不否认，反而洋洋得意地说：“开保险柜怎么了，不也是一种劳动吗？只要能挣钱，我什么都干！”

我的个乖乖！话说到这地步，已经无需再怀疑她的身份。

马向光现在最着急的，就是如何赶紧以最快的速度，把这消息告诉老王，让他赶在梅子龙和阮秋桐单独见面之前，马上说服她。

送阮秋桐回家后，差不多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马向光回到侦缉队，停好汽车，看看值班的警员都睡了，自己先在办公室坐了一会，然后去上了一趟厕所。

回来时，院子里已经没人。

他顺着墙边摸到放自行车的棚子里，身子轻轻向上一跃，双手抓住上面的铁架子，一个引体向上，把身体翻转上去，双脚踩着棚顶的铁皮，悄悄从上面飞跃出去，落到侦缉队后面一条孤僻的小巷子里。

马向光快速走出小巷，一阵穿梭，赶到理发店后面，轻轻敲了敲窗格。

剃头师傅打开窗格，帮助马向光钻进屋里。老王和老苏等人急着想知道马向光这边的消息，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见他终于来了，急忙迎上前。

“向光，有什么好消息吗？”

“有！今晚在银花夜总会，梅子龙已经找阮秋桐接头了。通过种种迹象，基本上可以确定，她就是那位姗姗来迟的开锁专家！”

“既然已经知道阮秋桐是开锁专家，一旦过了今晚，梅子龙随时都有可能向她下达指令，让她去开保险柜。对我们来说，形势非常严峻了。如果阮秋桐本身就和特务组织有关，想要短时间说服她改变立场，恐怕非常困难！”

“没错。”马向光坐在板凳上，低头沉思了一会，向老王汇报：“不过，就我目前观察到的情况来看，阮秋桐在国外也许只是靠开保险柜这种兼职赚钱，无法确认她和国民党特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坐在一旁的老苏皱着眉头说：“向光，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就是国民党特务通过中介帮他们牵线搭桥，找人开保险柜，阮秋桐纯粹只是拿钱干活？”

马向光谨慎地说：“这个还不真不好下结论……”

老王一会没有说话，埋头想了半天，才抬起脸说：“这样吧，还是按照预定计划行动。向光，你继续跟紧阮秋桐，防范并监视她和梅子龙之间的所有互动。老苏，你还是注意防范孙多福，最好别让他从中插一杠子。至于阮秋桐的思想工作，由我全权负责，明天一清早我就去找她谈，尽量把她争取过来。你们俩看看，还有什么问题吗？”

马向光和老苏都说：“没有！”

老王果断地说“行，那就各负其责，分头行事！”还特意叮嘱马向光：“现在虽然是晚上，但是不能掉以轻心，出去的时候要特别注意身后有没有尾巴。”

“明白！”

马向光站起身，又从窗口钻出去，小心翼翼地贴着小巷子，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侦缉队，已是夜半时分。

马向光准备脱下衣服，去洗个澡，双手下意识地伸进两边的衣兜去掏记事的钢笔和小本子，手指忽然触摸到一个坚硬而光滑的东西。他楞了一下，用手指夹住那个东西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一枚铜钱。

仔细看一下，他发现这枚铜钱与其它的铜钱有点不同。虽然外表是圆的，但是却被人为截去三分之一，成了一枚残币。

不仅如此，铜钱的一面刻有“通光宝”三个字，另一面却被磨得溜光铮亮，看不到任何图案。因为一部分被截掉了，马向光推测，截掉的部分是个“道”字，如果钱币完整的话，这应该是一枚“道光通宝”。

令马向光感到奇怪的是，自己从来没有过这样一枚铜钱，它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衣兜里，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难道，是有人刻意放在自己衣兜的吗？

显然，悄悄把这样一枚残帀放进他的衣兜，不可能是老王或老苏他们。而这两天和他有过肢体接触，能有机会做到这件事的人，只有刘秘书和阮秋桐。

如若真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通过这枚残币，想要传递什么样的信息？

马向光坐在桌边，手上举着铜钱，陷入了沉思。